甲板創(chuàng)村是修武縣西村鄉(xiāng)一個行政村,是去青龍峽景區(qū)必經(jīng)的一個村莊。該村在修武縣的知名度不低,主要是因為它奇怪的名字,幾乎所有人都不知其意,也就有了一些附會的說法。然而,人們卻忽略了這個村有一條可通山西晉城、高平的古商道,千百年來,山西潞商和澤商在這里并行出山,到達修武重鎮(zhèn)待王后,再南下河南,甚至遠到江南。
今年72歲的甲板創(chuàng)村村民申雨昌,從1980年到1997年當過18年村黨支部書記。他說,甲板創(chuàng)村由甲板創(chuàng)、劉根、核桃園、拉江窯、黃巖、柿圪臺、倒扎溝、黑羊圈、返底、荻池嶺、官房掌、侯來香、二瓣掌、抹坡嶺、東黃背角、西黃背角、大山垴、跌折腰、天堂窯等近20個自然村組成,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有800余人,現(xiàn)在只有300余人,一大半自然村都沒人居住了。甲板創(chuàng)村的面積有30平方公里左右,這在平原幾乎頂上半個鄉(xiāng)鎮(zhèn)的面積。
至于甲板創(chuàng)古道的路線,申雨昌老人說,要分旱季和雨季,旱季走河溝,雨季走山嶺。雨季的路線是從待王經(jīng)馬界、巡返、西村、柿園,到甲板創(chuàng)自然村時,向北上山,經(jīng)抹坡嶺、黃背角、官房掌、荻池嶺、大山垴、跌折腰,到達過風口,向東北經(jīng)陪嫁妝、老墳溝、四里口、望洛、軍寨、廟洼,到達山西陵川重鎮(zhèn)奪火。修武境內(nèi)這段路,當?shù)匕傩账追Q“東古筒”。旱季水少,從待王一路西北進山,在甲板創(chuàng)的核桃園自然村,順著河溝進山,經(jīng)黑羊圈,到達返底后,東北向盤山而上,到達過風口,然后一路到達奪火。這條路,由于從返底到過風口約有5公里山路,俗稱“十里返”,又叫“東返”。相對“東返”,還有一條路叫“西返”,即從返底向西北盤山而上,可到返頭嶺,再經(jīng)七砍辿、影寺,可到達山西澤州重鎮(zhèn)柳樹口。這兩條路,通向兩個不同的地方,卻在返底交會合成一路,南下可達修武重鎮(zhèn)待王。
9月下旬,我們用了一整天時間把這條古道沿未湮沒的路線大致走了一遍。在路上,我們發(fā)現(xiàn)這些古道部分路段被毀,程度各不相同,部分路段保留較好。保留較好的路段,寬約3米,溝壑一側(cè)的路邊有用石塊壘砌的石堰保護行人,石階規(guī)整,踩磨痕跡明顯,有的臺階甚至是開鑿而成。路邊還有供行旅飲水的石砌水窖,沿路分布有抹坡嶺、黃背角、官房掌、侯來香、二瓣掌、荻池嶺、返底、黑羊圈等自然村,可惜大都已經(jīng)沒有人煙。荻池嶺住有3戶人家六七口人,村民說,過去這里有五六百口人,有兩座大廟(天王廟和奶奶廟),兩臺戲班,農(nóng)歷二月十二還有盛大的廟會,吸引了方圓十幾公里的周邊山民前來趕會,燒香的、還愿的、賣東西的、打把式賣藝的、唱戲的,人山人海,熱鬧非常。荻池嶺還有一棵千年黃連木和千年桑樹,在村南和村北分別有3個石獅子(村南兩只小的,村北一只大的),鎮(zhèn)守村南的山溝和村北的山口。村子周圍有3座泊池,長年有水,生長有蘆荻之類的水草,或許這就是荻池嶺的來歷吧。返底現(xiàn)在只有一戶人家居住,全村尚遺留有幾十座房屋和院落。兩條山路,從山西下來的東返和西返在此交會,故名返底。
此后,又經(jīng)過一個多月的訪問調(diào)查,我們認為,這條古道既不同于長嶺古道只走澤商,也不同于清口古道只走潞商,而是既走潞商又走澤商。這條古道東返通往奪火,奪火又有通往高平縣大陽、石末、長治蔭城、陵川平城多條古道,潞州商人由此南下河南;西返則通過柳樹口到達晉城,是澤州商人南下河南的一條通道。澤商和潞商分別走東返、西返在返底會合,或者雨季時在甲板創(chuàng)會合,出山到達待王等地,再南下到達皖、蘇、江、浙等地。
這條古道,潞州商人和澤州商人并行,當年一定是非常繁華的。如果想象不到,我們可以看看待王晉商會館的資料。晉商會館始建于清康熙五十年(公元1711年),由工貿(mào)祥錢莊、慶昌隆錢莊、慶昌恒錢莊發(fā)起,48家在待王經(jīng)商的具有規(guī)模實力的銀號、商號共同集資300萬兩銀子建成,占地面積2400平方米,整個大院周圍全是兩層極具明清風格兼具山西特色的樓房,待王人俗稱“轉(zhuǎn)樓”。北樓九間主樓為議事大廳,主樓前有牌坊一座,48家晉商長年住會。西樓兩層為精妙絕倫的戲臺。晉商會館院內(nèi),綠樹成蔭,遍植花草,高大的門頭、樑枋綴飾著細紋磚木石雕,左右為水磨磚面八字墻,十分氣派。會館落成后,又先后籌資500萬兩銀子建起了關圣帝君5間拜殿,殿前牌坊一座,過廳房5間,東西中廂房各6間,前院植有松、柏、桃、杏等樹和各種花卉。臨街戲樓五間為上下兩層,大殿巍峨氣派,香火旺盛。爾后,48家晉商購置了待王至武陟木欒店的專用古道——油鹽路。
從這條古道下來的48家晉商,在他們聚集的待王大興土木,工程動輒上百萬兩銀子,這也就不難理解在荻池嶺這樣的深山小村,竟然會有兩個戲班和盛大的廟會。其實,古道當年繁華的痕跡并非沒有一點兒歷史的痕跡。前段時間,我們在劉文鍇主編、中國礦業(yè)大學出版社出版的《修武碑刻輯考》一書中,查到該書中收錄有艾曲火神廟一通道光二年(公元1822年)的捐資碑,其中記有“反底村義盛號捐錢四百”。反底即返底,義盛號顯然是個商號。兩路商人在返底會合,這里出現(xiàn)商號也是再正常不過了。
因為這條古道的存在,我們對甲板創(chuàng)及返底兩個村名也有了自己的看法。我們的結(jié)論是:無論是甲板創(chuàng)的“板”字,還是返底的“返”字,都應是“坂”字之誤。坂,本意是山坡,另有一意是山腰小路,如“羊腸坂”。如此,村民口中的“東返”和“西返”,則應是“東坂”和“西坂”,返底自是“坂底”之誤。此路出來后,甲板創(chuàng)村被兩山相夾,故稱之為“夾坂”。至于“創(chuàng)”字,可能是河床的“床”字之誤。
古道曾經(jīng)的繁華,村民們依然口口相傳。申雨昌老人說,聽他的父輩講,過去這條古道上日夜行走有山西的商人,村民半夜從睡夢中醒來,還能聽到山上有行走的驢、騾的鈴聲,清脆、悠揚,在安靜的夜晚傳得很遠很遠。
圖① 返底村。
圖②③ 甲板創(chuàng)古道。
圖④ 古道旁廢棄的水窖。 (王保成供圖)